□邹晓光

五月节前一天，爸爸会从供销社买回来一些五彩纸，妈妈将它们剪成一个个小方块和细细的彩条，开始叠葫芦。那鲜艳的小纸片在妈妈的手里左折右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像小盒一样的东西，妈妈用嘴在小盒的一个方口上吹一口气，一个四角形的纸葫芦就成型了。妈妈又给纸葫芦拧上两个耳朵，然后用红线将那些细细的彩纸条系在一起，用针穿过纸葫芦，纸葫芦又多了个五彩缤纷的小尾巴。母亲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光，拿着玩儿去吧。

妈妈还教妹妹和邻居的大姐姐们叠葫芦，宽敞干净的小屋，平平整整的高粱席土炕，一尘不染的木窗，开着的窗户映进院里婆娑的树影和斑驳的阳光，炕上散落的彩纸片和梳着粗粗的辫子剪纸叠葫芦的大姐姐们，形成了一幅古朴美丽的油画。

爸爸在村外掰了些小杨树杈，将妈妈的纸葫芦系在杨树杈的梢上，然后站在窗台上插进屋檐下，那些五彩的纸葫芦和小杨树杈的叶子在古老的茅草屋檐下迎着风哗啦啦地响，家家屋檐下都插上了葫芦，阳光下的小村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妈妈是非常节约的，她还会将剪下来的彩纸角剪成一个个拇指甲大小的三角块和方块，然后一个纸片、一截细细的高粱秸，用红线穿在一起，再系上彩条的尾巴，一个小龙尾就做成了。母亲将小龙尾一个或三个钉在我和弟弟妹妹们的衣服肩上，屯里大街上，那些小龙尾在我们的身后随风舞动……

五月节当天妈妈很早就起来了，烧了半锅开水，开水里面放上几棵艾蒿，然后把水端进屋让我们洗脸：“洗吧，用这水洗脸一年不闹眼睛（得眼病的俗称）。”妈妈将煮好的鸡蛋鹅蛋端进屋，一个一个地给我和弟弟妹妹分，最多时一个人能分一个鹅蛋、两个鸡蛋，其余的就等着妈妈煮的面条里的荷包蛋啦。妈妈还要留出两个鸡蛋。“这个给谁啊？”我们馋馋地问。“给小猪倌儿啊，给大伙儿放了一年猪了，过节都给鸡蛋吃。”

五月节这天小猪倌儿也起来得特别早，而且比往天多了一个装备（斜挎了一个大书包儿），一声声“送——猪——啦”悠长的呼唤声在小村的街道上响起，家家将猪圈门打开，把自家的猪赶进猪群里，然后将鸡蛋塞进小猪倌儿的挎包儿里。

小猪倌儿乐呵呵地和小弟弟将猪群赶到屯子外的大草甸子上，猪羊拱土找吃的，小猪倌儿和弟弟找一个避风的地方，打开书包，尽情地享受叔叔婶婶们给的鸡蛋鹅蛋。蓝天白云下，草甸上懒散吃草的牛羊，躺在草地上美美地吃着鸡蛋的小孩儿，伴着草丛里野鸟儿的欢唱，童年的记忆，就这样一次次闯进我的梦乡……

吃完早饭我和约好的小伙伴儿们到离屯子四五里地的山上去踏青。孩子们将早晨舍不得吃的鸡蛋揣进兜儿里，拿上用自行车里胎做成的弹弓，举着一个用一条蓝色塑料纸和细树干做成的“大旗”呼呼啦啦地上山啦。山间的小路边，麦苗儿和野蒿草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折一棵“酸沫浆”野菜放在嘴里嚼，酸酸的口水就留下来了。还有一种叫“黄瓜香”的蒿草，折下来放在手上摔，马上手上就散发出黄瓜的清香……

端午于我，就是五月节的小村，妈妈在晨光中擀面条儿的身影，和她“你们吃吧、妈妈不吃鸡蛋”的爱语，以及妈妈缝在我肩上的龙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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